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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国庆日的下午，我路经唐人街。一位迎面而来的白人男人，把刚用完的星巴克咖啡杯弃置于一间餐馆门外的花盆上。按捺不住的我，在跟他擦身而过的一刻，轻声地对他说：「这是不应该的，那并不是废纸箱!」话说完了，我也继续前行。岂料，他拾回纸杯跑到我的跟前，对着我怒目而视，并且紧贴着我，拦住不放，很不服气地质疑我：「您想我可以把它放在哪里？废纸箱在哪里？」我不以为然地反问他：「这个问题，您应该问市政府呀！没有废纸箱，不等如您可以随处乱放！」听罢，他更加深深不忿地破口大骂：「我喜欢这样！也不用你这个丑陋的中国佬 （ugly Chinaman) 来管！丑陋的中国佬！」说罢又把那纸杯放回同一个花盆里。站在路边的一位亚裔青年善意地劝说：「放过他吧！」
图／辛苗 扔到花盆里的咖啡杯
本来，这种没有公德心的人，我真的不太在乎！可是，在回家路上，脑海一直浮现着几个疑问。首先，唐人街是没有星巴克咖啡店的，他必定是从别处购买，沿途享用至该处，在没有更方便的弃置方式下，选择了路边的花盆，没有履行不随地乱丢垃圾的法律责任。在他而言，他可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甚至自以为为唐人街做了一件好事，店铺的花盆是店主的责任吧！所以，当被路人质疑的时候，他便愤愤不平，认为我多管闲事！这样的想法和情绪反应，我不认同，但绝对可以理解。更叫人担心的，是他说的一句：「我喜欢这么做！也不用你这个丑陋的中国佬 （ugly Chinaman) 来管！」
他的意思，不会是：因为你样子丑陋 （笔者不算美，但绝对不丑！），所以没有指责别人的权利。他可能真的觉得我很丑，可是，他的情绪反应，主要来自受别人的指责，而且指责他的是一名华人。再者，当他受到批评的时候，他居然把附近没有废纸箱的责任归咎于我，并且反过来质问我：「你想我可以放在哪里？废纸箱在哪里？」这种情绪反应隐藏了两个我们华裔加人应该关注的问题：第一，是否因为我们是华人，我们就必然要承担唐人街的福祉？唐人街上有没有弃置垃圾桶的责任，为何会落在指控他人乱抛垃圾的华人身上呢？第二，要维护唐人街的福祉，我们是否可以跟其他市民一样，以加国公民的身份挺身而出呢？我是华人，而且关心华裔加人的权益。可是，在我指出他的不是的那一刻，我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华裔的身份，我只是出于关心市区街道清洁的过路人。
最讽刺的是，当天正是加拿大国庆日！在庆祝加拿大立国，以及国民权利和责任的一天，我只想体现公民的使命，居然被乱丢垃圾的人质疑：为何多管闲事，为何唐人街上没有足够的废纸箱，并以世纪初白人主义者蔑视华裔移民的语言来责骂！华人在加拿大已经有一个半的世纪，我的曾祖父在加拿大立国之前，经已默默地为这土地作出贡献。到底，唐人街和华人的地位，是否一如国民想像中的平等？是否真改善了？否则，作为华裔加人，我们又可否单单以加国公民的权力去争取，还是更加需要认定我们的华裔身分，对歧视我们的态度和政策提出控诉？笔者不知道，那乱丢垃圾的男子，怎样知道我是华人而不是其他的亚裔，骂我是「丑陋的中国佬」？我更加不会放弃自己的华裔身分！
辛苗：社会学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移居北美，多年来从事种族关系和移民权益的研究工作，先后于南安省多间大学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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