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两个人的爱情私语，为何要公之于众？李欧梵的序言和后附的两篇随笔透露了天机。李欧梵年轻时崇尚徐志摩的浪漫，三十年后重读《爱眉小札》，却“觉得他浪漫得太不成熟了”。不同于徐志摩和陆小蔓，李欧梵和李玉莹将爱情最终落在了平常日子的“安乐”里。不过，他们平常日子的乐趣和养生之道，虽有沉三白《浮生六记》的影子（《过平常日子》一书就是彷《浮生六记》的体例），但又不同于《浮生六记》里的日常生活——在李欧梵看来，沈三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性沙文主义者”，他和芸娘的关係并不对等。

 

婚姻对爱情实为挑战，琐碎的日常生活往往是爱情的致命毒药，但两李用中年后的智慧，视日常生活为爱情沃土，将致命毒药化为生活琼浆，最后达到了“一起看海”的境界。

 

李欧梵说，他和李玉莹婚后“体会到不少乐趣，对婚姻制度重拾信心（虽然两人都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两李冒着他们爱情故事被商业化的风险，让他们的爱情故事进入公共领域，是为当代人脆弱的婚姻关係开了一个药方。用白先勇的话来说，两李将私情公之于世，是对天下有情人的祝福。

 

在我看来，书中第六记《忧郁记愁》最惊心动魄，也最令人感动。

 

两李将爱情落在日常生活里，日常生活却暗藏危机。两李相识多年，但当年无缘（李玉莹当时已为人妻），最后终于修成正果，以为生活从此安乐，谁知结婚半年后李玉莹忧郁症复发，两人的生活顿时坠入黑暗。李玉莹和忧郁症的搏斗，长达半年。李欧梵陪伴着李玉莹，最终走出了黑暗的隧道，两人的爱情也进入了新境界。

 

人们往往对病讳莫如深，李欧梵却鼓励李玉莹写出她的忧郁症病史以及如何和忧郁症做斗争的过程和经验（包括中药疗法和中药养生之道），为同病者提供参考。对两李的这个决定，我充满敬意。

 

两李开出的药方不一定适合每个人，但不论是忧郁症患者，还是在婚姻中苦苦挣扎的人们，都应感谢两李的良苦用心和无私分享。